Investment Magazine Interview ‘奔向无垠’

奔向无垠
――介绍任建辉的《隐逸宇宙的流浪者》系列

郑英豪

中国自从跨越政治经济的泥沼,阔步走向改革开放,已陆续在各项领域开创新猷,并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当我们审视中国当代的油画作品时, 却发现其中最足以代表中国艺术主流的创作,有很大一部分竟然还停留在文革的忧伤惆怅以及后文革的玩世不恭之中,几乎同中国的社会现状脱节。艺术创作心态的 停滞不前与题材的一成不变,让人不得不频频追问:在伤痕美术和玩世写实主义之间已经轮转太久的中国当代艺术,何时才能走出漫漫长夜,为我们展现一个光辉灿 烂的艳阳天?

我的疑问才刚刚浮起,就在某个画展的角落,从任建辉的油画创作中看到了一线强光。

毫无疑问,任建辉同中国当代许多站在创作前线的艺术家一样,作品都扎根于中国。但他的艺术心灵,更接近许多勇于离开乡土向外寻找创作乐园的先行者。他走进 西藏,远赴印尼的巴厘岛,行走在陌生的土地上,用他时而朴素如汉瓦时而华丽如锦绣的油彩去回忆那永恒的乡土。于是,为了取得更大的创作自由,他的时空不断 向外延展,近期他所热衷于创作的《隐逸宇宙的流浪者》系列作品,更索性脱离局促的地球,遨游太空,把时空和视角拉得更远更辽阔,打破土地的疆界,奔向无 垠。

这个系列作品中的人物,多为络绎奔走于银河通道上的宇宙旅人或流浪者。他们恒在路上,似乎仍未找到最终的归宿,抑或无意寻找归宿,甚至暗示世上已无归宿可 言。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陈寅恪“万里乾坤迷去住,词人终古泣天涯”的流离感,也可以领略到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中“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 代之过客”的豁达。或者,当我们放开怀抱,我们还可以趋近宋代法常和尚《渔家傲》词中“一笑寥寥空万古,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的悟境。

这些包括农、工、兵、女歌手、运动员、拳击手、舞蹈员、喇嘛、外国旅客的画中人,完全不受地心吸力的控制,身心得以全面舒展。兴之所至,可以率意腾空而起,也可以放浪形骸;或在空中踢脚,或在空中翻身,或者玩起叠罗汉,总之是置身于一个活泼自由的天地。

这组看似超现实主义的系列画作,并非只是视野辽阔、想象力丰富,也并非纯粹要为我们预先展现一个未来的美丽新世界,而是寓意良深的精心之作。画中所宣示的 身心全然解放、毫无羁绊的自由世界,不就是世人理想中的至乐境界吗?也只有当人民的身心得到全面的解放,中国的解放大业才能说真正完成。而任建辉的这组画 作,已将中国的解放推向完美之境。

虽然任建辉的这个系列作品暗藏政治隐喻,让观者产生类似的联想,但反映政治并不是他的本意,因此这些作品也绝非一般浮浅、鄙俗、含讥带讪的政治波普。相对 于1990年代的波普艺术,他的作品其实有更成熟、更高明、更具深度的政治涵义。这正是他匠心独运,因而超越群论之处。

当然,《隐逸宇宙的流浪者》只是他各种不同主题创作中的一个系列。从艺四十年来,他已经先后创作了十个系列作品。他的《中国女士肖像系列》有如历史档案, 生动且准确的刻画了从1930到2000年代中国女士的经典造型,恰如其分的表现了这些少女在各个时代的装扮、体态、美感和物质需求。他的《名人系列》以 他个人独特的画风,为毛泽东、斯大林等政治人物,以及玛丽莲梦露、猫王等艺人留影。他的《西藏系列》为我们描述了藏地的风土人情。从这些写生作品中,我们 遥望藏区的天色、听到藏族乐器嘹亮的声音、接受藏民的祝福,感受到藏地的淳朴和深藏不露的美。画家以细腻而又包含感情的画笔,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民风淳厚、 遍地祥和的西藏。他的《巴厘岛系列》,是他到印尼著名旅游胜地实地写生的成果。他以 画家对色调、造型、肢体语言的敏感度,一丝不苟的带我们步入他笔下的异域风情。

这些只不过是任建辉众多系列作品中的一部分,但已足以显示,他是属于那类勤于发掘新鲜主题,致力于丰富作品内涵,又善于求变的艺术家。他能立能破,勇于开拓又勇于舍弃,同那些抓紧一个题材便毕生抱残守缺一成不变的艺术家相比,更显难能可贵。

这并不是说他已自我流放到中国当代艺术主流之外,同中国艺术完全脱钩。恰恰相反的是,在他的艺术成长过程中,他也受到政治波普、伤痕美术、玩世现实主义的 影响,但他从中走来,一路脱胎换骨,创造自己独一无二的绘画语言,发展个人色彩浓烈的艺术风格。他卸下文革悲情,却保留一颗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去面向生 意盈盈的世界。

他坚决不向玩世现实主义归队,拒绝丑化人生,也不以嘻笑怒骂游戏人间作为处世的基调,却保留一定的幽默感和乐观态度,作为直面人生、积极进取的本怀。他不 欣赏低级趣味的政治波普,不向流俗看齐,并不表示他没有政治理想,而是热衷于更具理性、更具深刻意义的政治诉求。这些,是他在中国当代艺术别具一格的标 志。他借此树立起自己独特的旗帜,以浑然不同的姿态,同中国当代艺术界的群雄争一日之短长。

他坚持在人迹罕到的幽径上独行,虽然和者甚寡,但却竟然在西方找到知音。纽约著名艺术杂志《国际艺术之旅》(Art Tour International)就将他选入2013年60位顶尖当代艺术大师之一,同西方目前声誉至隆的波特罗(Fernando Botero)等艺术家平起平坐。

《国际艺术之旅》给予他的评语是:“在40多年的从艺生涯中,任建辉通过不同媒介发展不同的风格,最后似乎已经在他目前的表达方式中定型下来。他以半写实 手法,为我们展示现代油画作品中一种新的能量,将新潮与古朴融合为一。通过他调配油彩的独特窍门,他已掌握了在油布上分别处理远景与近景的上乘技巧,并产 生互相呼应的完美效果。”

毕业于北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任建辉,为中国当代艺术泰斗吴冠中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但作为一个有创意、有个性的弟子,他只承 袭吴老的创作精神、审美观和对艺术的执着,却不沿着他所走过的现成道路盲目追随到底。经过二十年的探索,他终于发展出自家的风貌,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势头,应了“名师出高徒”这句老话。

他融合了水墨画的技巧,用成熟而又细腻的画笔,配以斑驳的艺术语言,开创独步当今的画风。其作品中斑驳的画面,洋溢着思古幽情,时而诗意盈然,时而哲思流 布,刻意避开油滑、浮燥、浅薄、低俗,追求沧桑之美,因而更显深沉,挑起观者内心深处的沉寂已久的一根弦。他的作品,正是以西方艺术工具表达东方思想内涵 的成功案例。

他同中国当代最红火的艺术家都属于同一个年龄层,因二十年前移居新加坡,所以虽然艺术成就不凡,而且更得到吴冠中的光环的折射,但在中国当代艺术界却始终 是一个隐者。幸运的是,他满足于新加坡安定的艺术创作环境,而异地的陌生感、距离感和新鲜感,则发挥了强大的催化作用,助他发展出色彩鲜明的个人风格。但 其实,远在离开中国之前,他便已经是北京负有盛名的艺术家,不仅多次获得中国官方的油画、插画一等奖和美术设计大奖,更凭着自己的艺术成就,被列入《中国 当代艺术界名人录》,在中国享受专家级的待遇。

他曾经在北京、香港、福岗等地参加过画展,也先后在东京、新加坡、纽约、雅加达、吉隆坡等地举行过个人画展,具获好评。2009年他参加意大利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获颁特别荣誉奖。他的作品已广泛为全球各地的美术馆和个人收藏家所收藏。

看惯了悲情挥之不去的伤痕美术,以及令人生腻的玩世现实主义,正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前景感到迷茫时,偶然发现任建辉内涵丰富、题材多变、技巧高超的各种系列画作,不能不发出一声惊叹,并且寄以厚望。

美国散文家、诗人爱默生说,:“每个时代的经验都须要新的表白,世界似乎总在等待它的诗人。”我们也应当以此作为号角,频频向我们这个时代有大气魄的艺术心灵发出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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